二)门变
三日后。
夜半时分。
本来空荡荡的练功房里,独独一张棋盘放在中央显得突兀。齐铁嘴坐在桌子的一边闭目养神。他气息很不匀称,懂得些医学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已有深重的内伤。
“你躲在这里,是不是怕佛爷知道。”
齐铁嘴吓得后脊背发凉,一看是解九上去就是一巴掌。
“你小子要死啊。”
解九朝着他吐吐舌头像小时候那样求饶。顺势坐到对面的座位上看向棋盘。
棋盘上,一枚棋子正放在天元。
齐铁嘴调整半天气息,压抑的说:“小九,你回来的太不是时候了。”
解九没有直接回答齐铁嘴的话,而是将手伸进了一旁的水晶盒子内。他掏出一把白棋子紧握在手中望向齐铁嘴。
“八哥,我们下一盘棋。”
齐铁嘴对着解九翻个白眼:“我现在胸口疼,不想下棋。”
“那小九就陪你坐一晚上。”
解九抬手准备将棋子放回去,齐铁嘴却伸手挡住他。
“反正左不过是要疼一晚上,陪你下一盘也好。我想是单数。”
解九将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,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。
“正好是七个。”
齐铁嘴懒洋洋的伸手拿出一粒黑子放在五之五处。
“八哥,你可要认真下。如果我赢了你,你就要跟我走。”
解九轻轻将一粒白子放在天元。
本来眯着眼睛的齐铁嘴突然睁大:“你这是来真的。”
解九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看着他。
吴家北园
炉火上煨着一盆肉汤,小火慢慢的炖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勾引着人想要享用美食的欲望。
“咱们三个人在这里坐着的场景我可是在梦里都没见过。”
吴老狗心里烦乱,用火钳子拨弄几下炭火,红色的火苗突然向上窜了几下差点烧着他的眉毛。无奈扔下火钳,瞅瞅左边像一尊大佛一样坐在那里的张启山,再看看右边闭目养神的二月红心里一阵叫苦。
早知道他今天就不应该出门,装作吃酒晕过去。现在倒是与这两个大爷相对而坐着实要出纰漏。
“你慌什么?”
久久安静的屋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声响动,吴老狗虽然面上并无波澜心里还是又打退堂鼓。
“我是怕现在这个局势迟早会遗漏下祸根。”
张启山将手中的佛珠理一理,心想这是吴老狗狗急跳墙的招式,不想理会。一直养神的二月红似乎突然从睡梦间惊醒睁开眼睛,波光流转间看向张启山。半截李突然推门进来,他虽然行动不变却目光锐利直勾勾看着吴老狗。
“你们这是三堂会审啊?就差给你们三位爷升堂了。”
吴老狗将袖子里揣着的小狗掏出了放到地上让它溜出门,再理理衣服领子索性看着面前的三个人。
“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,有人还在外面候着呢。”
城门上灯火阑珊。
陈皮立在小门楼上,冲着城门方向自酌。冷酒穿肠而过,空荡荡的桌子上只放了两只酒杯。
“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。”
一个身着艳红色工装的女人款款而来,手中提着一个长方形紫檀木盒子。还未近身,陈皮就闻到盒子内浓烈血腥气。
“嫌自己命长的人真是每天都有。”陈皮眼神暼过女子,一个闪身手中的钩子已经勾住木盒。
女人顺势松开木盒,并不打算任何反抗。
陈皮冷哼一声:“既然你送来无非想让我看到这里面装的是谁的命。现在目的达到你可以滚了。”
“陈先生永远不要忘记,曾今我们有过一个约定。”
陈皮抬手就是一记铁弹,女人闪身避开自楼侧飞身而下。陈皮并没有趁机再动手,夜色埋没了女子的行踪。
“你出来吧,爷早就说过日后事不瞒你。”
张曰山从屋顶跃下,眉宇间带着难为情。
“早就听见你在上面。”陈皮撇撇嘴:“打开看看是哪个该死鬼。”
张曰山打开木盒,解家二叔的脑袋从盒子里滚出来。
解九从暗门走出来,门口是自家管家开车等候。开门上车, 谢家表妹已经梨花带雨的哭了半天。多年未见到的哥哥,如今来不及叙旧却一身委屈怨恨不能言。良久化作一声悲愤:
“哥!”
“叔父已去,你节哀。我已经命可靠的人送你回杭州。若是还是不能避过风头,只能南洋而下。”
解家表妹听完话,强忍着泪水恶毒的看着眼前人。
“那,你不怕我寻仇吗?”
解九看着眼前妹妹泛红的眼角,拿出贴身的丝娟轻轻拭过泪水:“这可是乱世,表妹。此后山高路远,你定当珍重。”
解家表妹扬起手一记耳光打下,解九眼镜被她打偏在地。嘴角渗出血丝。还要再打下一记耳光时,却看见另一辆车子缓慢的停在旁边。
“舅舅?”解家表妹惊异的看着眼前的人:“您怎么在——”
“没时间解释,你赶紧上车!”
“今晚就要走,这太突然——我还没道别。”
解九看着她眼泪有要滚落,想要摊开她冰冷的手放入一个护身符。解家表妹奈何躲避不得,只能让他动作:“这是哥哥给你做的唯一一件好事。哥哥保证,他一定会去找你。”
解九打开车门,看着解家表妹失魂落魄的上了车。他不忍再看,只能低下头。表妹突然回头盯着解九:“我不会原谅你。你们的事情我永远不懂。但我知道哥哥怕是已经众叛亲离。如若有一天哥哥退无可退,妹妹会在杭州等你。”
当解九再抬起头,车子早已经绝尘而去。
“我知道的就这么多。你们再问别的我也不清楚了。”吴老狗装作气闷的坐在椅子上。他知道这是“连环扣”。即使是张启山二月红一时间也拆不出这个局。
“你们要是没有事,我还有事得先行一步。”
“这大晚上夜深露重你要去哪里?”
“二爷不用费心。”吴老狗推开门出去,冷汗几乎打湿了他的后背。冷风一贯,他觉得明天铁定头疼。正在难受之际,裤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。低头一看,小狗正咬着自己裤脚。
“我这跟没娘疼的孩子一样,里外不讨好。”
吴老狗将小狗抱起来揣进袖子里。一张纸条也落入他的手中。
解家二爷殁。